畅读忻州:“关山”不远

  • 发布时间:10-09 21:07
  • 新闻来源:忻州在线
  • 责任编辑:张晋荣

     

    世事如棋 山河入梦

    凡是能够相遇的

    冥冥之中

    自有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

    多年之前,我对忻州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一关一山,关是雁门关,山是五台山,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也许从那时起,缘分便就此注定。来忻州工作后的访山问水、探城叩关,不过是一次次的久别重逢,早已标注在时间的刻度上。

    特别是,当我多次面对雄伟而神秘的忻州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了解到更多动人的故事,那种深深的震撼与感动,那种穿越历史、辉映未来的精神气概久久激荡在心底。

    这几天,穿过石岭关的太忻大道正式通车,跨越五台山的雄忻高铁山西段开工建设,成为最受忻州人关注的大事。通衢广陌、高铁直达,都在书写着关山无阻、不断开拓的时代壮歌,不禁再次勾起我对忻州关山历史与现实的无限遐思。

     

    ▲ 雁门关 郭耀华摄 

    人类的发展史

    可谓是一部“闯关”史

    认识自然 医治疾病 抵御瘟疫

    平息战争 技术进步 战胜愚昧

    打破隔阂 能源革命

    ……

    闯哪一关不是历尽艰辛

    更何况闯关永远在路上 

    个人也是如此。雄关漫道,关山迢递,与生活乃至生命是相伴生的,人的一生都在闯关。记忆中,自己第一次有闯关成功后的喜悦,是踏上大学求学之路,当火车缓缓通过山海关车站,驶向那辽阔的东北大地时,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憧憬。那时并不能完全参透跨过了山海关意味着什么,但是知道自己的这一趟远行,或许就是关山重重、道路漫漫的开始。

    关隘,作为一种防御屏障,在世界范围内是普遍存在的。2020年10月的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代表着东西方建筑成就的世界文化遗产——中国长城和英国哈德良长城,两道创设年代相近、远隔万里的关墙,引入专业遗址航拍技术,开展隔空对话,我不由得惊叹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相同的防御思路。但国外直接翻译成“关”的却着实不多见,其中最有名气的要数温泉关,发生在那里的斯巴达与波斯之战,一直是西方历史文学中长盛不衰的主题。 

     

    ▲ 嘉峪关 杨东摄

    而中国人提到关,马上就能如数家珍,说出一大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关来。比如“天下第一雄关”穆陵关和嘉峪关,“天下第一关”山海关和剑门关,“中华第一关”雁门关,“丝绸之路第一关”函谷关,“天下第一险关”潼关。这里众多的“第一”,到底哪个才是第一,倒不必太过较真,不同时期、不同语境,自有不同的第一关。今天看来,每个“第一”都有不同的文化蕴藉,如果能从中解读出更深的历史、地域意义,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 山海关老龙头 杨峻峰摄

    从我办公室挂着的地图望去,山西的西大门有孟门关把守,东大门有娘子关坐镇,南大门有万里黄河大禹渡横亘,北大门有右卫镇拱卫。再往远了看,图上如丝如缕的色线和标识,恍惚间仿佛长城关隘上燃起的狼烟,又像马不停蹄鏖战的军团,让人的思绪也变得跳跃和跌宕起来。

    山西独特的地理形胜,注定了这里长城绵延,关隘重重。因人得名的关要数娘子关,这座原名“苇泽关”、享有“万里长城第九关”美誉的传奇之关,相传因唐太宗李世民的姐姐平阳公主率领“娘子军”在此驻扎而得名,忻州诗人元好问诗赞“娘子关头更奇崛”,将此关推向险关行列。抗战时期,这一险关还打破了日军“一个月拿下山西”的企图,后来,相隔不远的平型关,更是当仁不让,以一场举世闻名的战役,打破了日寇不可战胜的神话,关名还写进了《八路军军歌》。

     

    ▲ 娘子关 杨东摄 

    资料显示,中华长城约有上千个关口,比较著名的有十三关,分别是山海关、黄崖关、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平型关、偏头关、雁门关、娘子关、杀虎口关、嘉峪关、阳关、玉门关,游迹甚广的驴友可能一眼就能辨识,将近一半的名关出自山西。而雁门关、山海关和嘉峪关,被称为万里长城最重要的“三关”。

    数字到了“三”这里,似乎有了“三生万物”的意味,从孤立、局促中蜕变出来,气象很不一般,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境界也一下子大起来。

    追溯历史,我们知道,“三关”从来不是某个地域的专有名词。比如武胜、九里、平靖合称“义阳三关”,上党、壶口﹑石陉合称“上党三关”,阳平、江关、白水合称“蜀之三关”,淤口、益津、瓦桥合称“河北三关”,扎喀、代珉、雅尔哈合称“建州三关”。大概因为防御从来都需要一个关联的战线、一个复杂的体系。因此还有京西四大名关、太行八陉、洛阳八关、腾越八关、光泽九关,等等。

    关里有关,关外有关,真可谓:人生难行步步行,关关难过关关过。

    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和几位熟悉本地历史的同好,一起去寻访石岭关和赤塘关,耳畔响起元好问先生《石岭关书所见》诗句:“轧轧舟车转石槽,故关犹复戍弓刀。连营突骑红尘暗,微服行人细路高。”此行意外发现,加上天门关,这里竟构成了历史上有名的“太原三关”。

     

    ▲ 石岭关古关门 杨峻峰摄 

    当然,如今更广为人知的,是万里长城上那些著名的关隘。而与“内三关”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相对应的,“外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均在忻州境内。

    忻州作为历史上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防线,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战马嘶鸣、烽烟迭起、壮怀激越的古战场,三关阅尽了历史变迁、朝代更迭和世事沧桑。 

    历史上中国的版图

    上演了多少分分合合的剧本

     忻州三关 

    可以说是其中最为雄浑的篇章之一

    在这里的每一步

    都仿佛是踏着时光而行 

    如果把这里的三关看作三位血性男儿、三位生死兄弟,2500多岁的雁门关,是老大,1000多岁的偏头关,是老二,不到600岁的宁武关,是老小。作为北方防御战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各有各的历史使命,各有各的风云际遇,但直到明朝,三兄弟才依长城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组合,干了许多大事,而忻州城则被授予“三关总要”的美誉,这块牌匾至今仍挂在忻州古城的城楼上。 

     

    ▲ 忻州古城南城门楼“三关总要”牌匾 冯晓磊摄

    我是多次去代县踏访雁门关后才得知,雁门关居然有两个。

    一个是古雁门关,又称西陉关。雁门一词,最早出现在战国末年到汉初的《山海经》记载:“雁门山,雁出其间。”“雁门关”的名字,则最早出现在北魏《魏书》记载的一次帝王出巡“望祀恒岳”,也就是说,皇帝登上雁门关以遥望的礼仪祭祀北岳恒山,这在中华传统文化中是极高的礼遇,可上升到信仰的高度。以关之名,雁门关一出场就不同凡响。此后历朝历代都为兵家必争之地。

     

    ▲ 崇山峻岭中的雁门关 宫爱文摄

    《唐书·地理志》描述这里“东西山岩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一些史地学者经多方考证分析后认为,古雁门关就位于今雁门关西南5公里处、当地人称为“铁裹门”的山口,开凿工程应始于春秋战国,至汉武帝治理勾注塞才最后完成。现在我们还能看见当年人工开凿的那段长50米、深20米的关路,还隐约可见关城的遗迹。据说关城的大门就曾用铁皮包裹。

     

    ▲ 雁门关 林慕洁摄

    元代一统南北,忻州一带成为腹地。古雁门关山路损毁、关寨废弃,像一位年迈的老人迎来了他的谢幕时刻。然而王朝变换,到了公元1374年(明洪武七年),明代开国功臣、我的安徽老乡陆仲亨被贬谪来到代县,面对退居漠北的北元势力常怀惕惕,陆仲亨作出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移筑雁门关。这便催生了另一个叫“东陉”的崭新的雁门关,迫使瓦剌或鞑靼人只能在广武城以北的莽原地带裹足不前。

    与雁门关一同被修筑的还有代州古城,包括宏伟壮丽的边靖楼。边靖楼作为代州城的制高点,据说是中国最大的木质鼓楼,比山海关靖边楼高15米,比嘉峪关城楼高17米,也是重要的军事建筑。

    我曾踏阶登楼,北望雁门关,南俯滹沱河,驻足“声闻四达”与“威镇三关”这两块亚洲第一巨匾。不得不说,这一切的一切,我的那位老乡居功至伟。1937年7月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到访,惊叹为“一座规划得极好的城市”,可谓穿越时空得遇知音。

     

    ▲ 边靖楼 杨继兴摄

    直到1605年(明万历三十三年),新雁门关历时230多年,才形成了关城正面约5公里、纵深约20公里、核心防区面积约100平方公里,及其东西两翼十八隘口约170公里倚防区的规模庞大、设施完备的防御体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成语,本来芳心已许剑门关,后来却频繁指涉雁门关。

    与此同时,忻州的另一座雄关——偏头关,也在慢慢成长。忻州的地理位置东西横跨三晋版图,太行山与吕梁山左右夹峙,就像一个严实的门户耸立在山西北中部,故有“晋北锁钥”之称。雁门关在东,偏头关在西,两个重要的关隘遥相呼应。

     

    ▲ 忻州古城北城门楼“晋北锁钥”牌匾 冯晓磊摄 

    其实,早在新雁门关诞生前75年,也就是1299年(元大德三年),偏头关已在黄河岸畔拔地而起。更早的公元957年(北汉天会元年),这里最先筑起了用以据守的军寨,称偏头寨,“因其地东仰西伏,如人首之偏隆,故名”。但他作为举足轻重的军事关隘则是后来的事。

    明朝初期,王朝势力扩展到了阴山南麓,在偏头关的北方修建了早期大边,远在今晋蒙边界以北30余公里,而大边之外的广阔区域内,还有层层保护,偏头关一带身处腹地,自然没有军事压力。随着局势变化,明军防线逐渐向南退守,北方鞑靼铁骑屡屡寇掠偏关,进而又从偏关深入山西,涂炭全晋。偏头关被推向历史的风口。

     

    ▲ 偏头关南城门楼 杨峻峰摄

    偏头关因为位置最西,西隔黄河与鄂尔多斯高原相对,北面过了外长城,西面过了黄河,就直接和蒙古势力碰面,距敌最近,明代偏头关作为山西的军事指挥中枢长达112年,以其特殊的军事地位而被称为“三关首御”。重要的战略地位和巨大的防御压力,造就了偏关边墙纵横、军堡棋布、烽燧相望的壮阔景观,也使其成为山西唯一既有外长城又有内长城的县,内外长城在关东老营堡丫角山处相接。

    现在的关城为1389年(明洪武二十二年)改筑的新城,刚好自西向东与雁门关连成一线。嘉靖年间上升为路城,万历年间又大规模建设此城,称为“九塞屏藩”。“雄关鼎宁雁,山连紫塞长。地控黄河北,金城巩晋强。”这是古人对偏头关的赞誉。如今偏关县城的关城楼、护城楼均为当代重建。

     

    ▲ 偏关护城楼  樊文珍摄

    明代除设置偏头关以外,在附近崇山峻岭的长城沿线及重要通道上建起了22座堡城,这些堡城的边墙现多仅存夯土。唯地处黄河岸边的桦林堡地段,约30公里边墙保存较好,全部包砖,高耸于河岸,甚为壮观。

    与雁门、偏头二关在历史上早有伏笔不同,三关中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关宁武关,却几乎是一个素人。宋辽对峙时期,两国以宁武分水岭为界,以北为辽地。随着明代版图再次发生变化,北方鞑靼铁骑南下,经常选择在云中山和芦芽山之间的裂谷地带为突破口,就是宁武境内的桑干河支流恢河河谷。恢河作为季节性河流,干涸季节基本无险可守。显而易见,这是长城防线上一个严重的薄弱环节。宁武关应运而生。

    ▲ 宁武大水口现存明长城 苏栓斌摄

    这一雄伟关城,也与一个人有关。1466年(明成化二年),山西巡抚都御史李侃等人奏请在宁武建关,获得朝廷批复后,全新的关城,历时18个月建成。据史书记载: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扩城七里,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城墙砌砖,周长3567米。城中鼓楼为宁武关代表性建筑,周围烽火台峙立,气势雄伟。如今他依然伫立在宁武县城的街口,见证着当世的繁华。 

     

    ▲ 矗立于宁武县城的鼓楼  张存良摄

    在宁武下乡时,我对宁武的街道名称产生了极大兴趣,那些名称与我们平常见到的名字太不一样了。头百户、二百户到九百户,从头马营、二马营、三马营到蘑菇营、营防沟、达子营,像是一种神秘的排列组合。经熟悉本地掌故者提醒,我猛然醒悟,我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到处都是屯军养马之所,也是军事防守之地。这些名字顽强地保留了下来,一定是希望我们记住些什么。 

     

    ‍▲ 如今的二马营村 亢小伟摄

    值得一提的是,三关中的宁武关有些特别,宁武关的关口不在关城,而在距关城13公里的恢河峡谷中的阳方口,宋代叫杨防口,意为杨家将防御的关口。为了联结阳方口堡和宁武军口托莲台要塞,创造性地在恢河上建立了九孔大桥,桥下走水、桥上承托着长城建筑,河道上又铸了九头镇河铁牛。阳方口也叫九牛口,为古隘口上的一大奇观,被称为全国唯一的水旱关。

    ▲ 宁武关阳方堡门楼  张存良摄

    至此,宁武与雁门、偏头三关聚齐,形成三足鼎峙之势,“三关”的统称也呼之欲出。1468年(明成化四年)朝廷设置三关镇(亦即山西镇、太原镇),标志着“三关”正式成为一个名字。1541年(嘉靖二十年)朝廷升山西副总兵为总兵官,统帅三关。在我看来,这事件象征着三关正式“结义”。长达400余公里的内长城“三关”防线正式形成,雁门关位居三关东路,偏头关位居三关西路,宁武关位居三关中路。雁门关建关最早,通常也把三关称为“雁门三关”。

    明代以来,忻州三关屡屡引起世人瞩目,是有其深刻原因的。从拱卫京师的视角看,历史上有长城三边之说:宣府、大同两镇防守的外长城是大边,中流砥柱是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内三关”;山西镇防守的内长城是二边,中流砥柱是忻州三关。从太原屏障的视角看,一般把这一带军事防线分为四道,大同沿线是第一道,雁偏宁三关是第二道,忻口一带是第三道,太原三关是最靠近太原城的第四道。仅就此粗略的观察,亦可见忻州三关承上启下的重大战略地位。 

    ▲ 雁门关白草口长城  杨峻峰摄

    穿过漫长的岁月,当我走遍三关,抚摸那些斑驳的城墙,不禁在想:三关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在那么落后的自然条件下,如此雄伟高峻的建筑是如何成型的?从遗迹看,大致三关的建筑材料都是石座砖身,墙里是夯土。

    心头忽有一问:修城墙怕偷工减料怎么办?据说当年朱元璋在修筑南京长城时每块砖都刻上负责人的名字,600年屹立不倒,被誉为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之一。无独有偶,在雁门关边靖楼二楼巨大的露天平台上,一眼就能望见地面地砖上书写的“官”字,说明是官砖。我想,这个细节一方面彰显该楼的规格和地位,另一方面也透露了关城修筑者对烧制官砖者质量的提醒吧。三关的修筑质量,由此可见一斑。

     

    ▲ 边靖楼台阶砖石与“官砖”  赵菁摄

    那天伫立城墙台阶稍歇,猛然想起长城上有人写下的一句话:“只要没人拆,我就站在那,哪怕遍体鳞伤。”这句话对三关也是适用的,话里自然有戏谑的成分,却也有让人感动的意味,甚至热泪盈眶。

    “创之不易,守之艰难”

    明武宗朱厚照亲临偏头关

    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壮士铁马将军肩

    普天下所有的关城

    都是一样的境遇 

    偏头关像他的名字一样偏于历史一隅,似乎不那么引人注目,尽管他的坚守、他遭遇的磨难一点也不少。

     

    ▲ “偏头关”匾额  赵菁摄

    1541年(明嘉靖二十年),蒙古草原上的济农从与偏关交界的平鲁北面杀入宁武关,越过雁门关,进入代州,然后再过定襄,到达晋中平定,然后再到太原,从偏关返回。我吃惊的是,这一年,正是三关结义之年,这次抢掠直接导致山西总兵战死。我注意到,驻守在偏头关的一位将领,一直把入侵者追击到苏武山,也就是传说苏武牧羊的地方。

    但更多的时候,三关总是被入侵者一次又一次骚扰。有人戏称几乎每年都来搬运粮食和家畜,其间关虽没有丢失,但一段时期以来守得恓惶,守得惨淡,守得心焦。这当然与宣大长城搁置维修等决定有关,但也说明一个道理: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只有当整个长城沿边防线拧成一股绳,打出去的拳头才会更加有力。

     

    ▲ 偏关长城沿线烽堠密布  杨峻峰摄 

    从三关来看,这样一个苦寒之地,自然条件极其恶劣,长期上演着守关、夺关、守关的循环往复的大戏,从汉击匈奴到唐防突厥,从宋御契丹到明阻瓦剌,每一幕戏都生死攸关,守关的难度是很难想象的。 

    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近3000次战役发生在三关,其中雁门关独占鳌头,大小战事就发生过1700多次,较大规模的也有130余次,因而守关自古就成为这方水土必须面对的重大课题。

     

    ▲ 冬日的雁门关  解学红摄

    守关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我是在草草读过两本三关攻略,以及杨平女士所著的《仰望三关》后才有此感悟的。这两本攻略,都是明代所编,一本是杨时宁的《宣大山西三镇图说》,一本是廖希颜的《三关志》。

    从中了解到,明代山西镇总兵从偏头关移驻在宁武关后,下辖防区分为雁平道辖东路、雁平道辖北楼路、宁武道辖中路、岢岚道辖西路、岢岚道辖河保路共五路,其中雁平道辖东路的参将驻于代州,岢岚道辖西路的参将驻于偏头关。按照核定,驻守于三关一带的将士5万多人,战马3万多匹。或许数字有些夸大,但能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布防,在一次次攻防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分析敌我形势,还要高效组织运转,以及整个过程对个体意志的考验,都在表明这是一项难度极高的体力活和技术活。可以说,愈是城防坚固,愈体现出守关之难。

    驻足雁门关景区明月楼广场,映入眼帘的是那面巨大的名人浮雕墙,仿佛千军万马仍在守关。陪同的导游告诉我,这面墙长63米、高28米,依山面南而立,上面展现了59位与雁门关有关的历史人物。 

     

    ▲ 雁门关杨家将石雕像 杨继兴摄

    不止雁门关,三关鼎盛之时,忻州这块土地,真是英雄辈出之地。著名的守关和征战大将有李牧、郅都、李广、卫青、霍去病、刘琨、李靖、张公瑾、薛仁贵、郭子仪、李克用、杨业、杨延朗、常遇春、徐达、周遇吉等,他们的英名一一掠过眼前,让我油然生出一种庄敬之情。如果英雄是天上最亮的星,那么满天繁星才构成了浩瀚星空。 

    我在想,守关名将早已被历史记下,他们就散落在诗句中、课本上、故事内、传说里,而那些征战沙场、冲锋在前、建功立业、长眠于此的普通士兵们又有多少人记起,或者我们只能从英雄驰骋的场景里,想象着无名者可能的悲欢离合。 

     

    ▲ 三关文化的独有传承——踢鼓子秧歌 郭永平摄

    我对廖希颜印象颇为深刻。这位来自湖南茶乡的南方人,在担任山西儒学提举时,目睹了当时军务息疲,他心急如焚,主动请缨,充任雁门兵备道。他只带着一仆一骑,翻山越岭,吃干粮、睡草铺,一路绘图撰文,备尝艰辛,对三关每个关塞的军事地位、城堡兴废、哨所设置、士兵的战斗力、军马武器的数量质量、粮草贮备的多少,一一进行考察,提出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整顿措施,写就了那部影响后世的军事鸿篇。

     

    ▲ 俯瞰秀容书院  梁兴国摄

    他使我对宁武关下的宁文书院产生了兴趣。这个创建于明正德十年的书院,廖希颜曾这样阐述它的意义:“官于斯者,日夜战斗为事,文教不讲可知也。”“而学校不设,教化不明者……气禀不齐,不能不恃于教。”从一份统计不全的明清山西书院资料中看到,明清时忻州地区居然有19座书院,包括:宁武的宁文书院、鹤鸣书院,偏关的关西书院、儋林书院,五寨的管涔书院、清涟书院,神池的觐华书院,忻州的秀容书院,定襄的晋昌书院,代州的斗山书院,岢岚的鸡鸣书院,五台的崇实书院,繁峙的北灵书院,原平的石桥书院、崞阳书院,保德的见龙书院、莲峰书院,河曲的宿文书院、河阴书院。

     

    ▲ 偏关县万世德雕像 杨峻峰摄 

    这些书院是稳定三关大后方的重要因素,很多三关子弟从这里走出来,守护三关,也走出三关,守护更广大的土地。这里面,最出众的要数偏头关下的万世德,这位后来担任万历抗倭援朝总指挥的文官进士,调度有方,屡建奇功,一直被后人称颂。

    关隘作为生死存亡的生命线,不仅在于城墙的坚固,布防的周密,兵马的强盛,武器的精良,更在于人心。守关,从某种意义上说,守的是人心。人心在,关可失而复得;人心散,关虽存实亡。用古人的话说就是“在德不在险”。

    每一座关隘背后

    都隐藏着神秘的往昔

    当关内关外成为历史名词

    那些蕴含其间的动人故事

    仍吸引人们去探索找寻

    因工作关系,我曾数次登上雁门关,这一次我决定绕道先去看他的前沿广武城。

    广武位于雁门关外古长城脚下,属朔州市山阴县地界,有新、旧两座古城,东西相距约两公里,互为掎角,也就是雁门关“两关四口十八隘”中的“两口”。 

     

    ▲ 广武长城 王文君摄

    我们登上的是旧广武城,始建于辽代,城内街道建筑布局基本保留原制,为四街八巷。吼叫的风沙,近乎原始的赭黄色墙体,一种塞外的感觉扑面而来。我一眼就望见了城墙上那株古榆树,像一个几乎把全身倾倒出去的守城人,千百个伸展出来的枝条仿佛挥舞着的利器,随时威慑着可能来犯的敌人。

    新广武城位于雁门关北3公里,其实也不算新城了,和新雁门关同一年为陆仲亨所建。我从旧广武城遥望新广武,脑补了一下站在旧雁门关遥望新雁门关的感觉,也算一种古今对望吧,多多少少弥补了探关的一个缺憾。

     

    ▲ 旧广武城西门外 宫爱文摄 

    从旧广武进入雁门关,景区的公路上竖立着杨业、佘太君等杨家将群像,他们守候在那里,给人一种寸土不让的威严。巨大的汉白玉雕像,把杨业老英雄塑造得那么威武挺拔,真不愧“无敌”的称号,仿佛穿越千年仍在镇守着雁门关。假使今天他还活着,两出雁门关一定是他最刻骨的记忆:一次走西陉关大显神威,大败辽军;另一次走东陉关,受监军王侁及主帅潘美设计,饮恨沙场。据说在宁武关托莲台附近的陈家谷,是杨业落难之地。

    ▲ 托莲台  王文君摄

    我是带着肃穆之情来到李牧祠的。这座祠堂静静地坐落在雁门关天险门外东侧,也称镇边祠、武安君庙,里面的主人就是战国时期赵国良将李牧。这是古雁门关迎来的第一位注定载入史册的守关名将。 

     

    ▲ 雁门关镇边祠(李牧祠) 王文君摄

    人们一般意义上总把名将与勇猛、冲杀、战功卓著联系在一起,但这位雁门关的主人给我留下的印象首先是“怯战”。是的,多数情况下,他坚壁清野,闭守不出,每日宰杀牛羊与军士宴饮,但雁门关数年竟固若金汤,百姓亦免遭生灵涂炭。这其中的秘诀是什么?也许他的所作所为最能诠释三十六计胜战计中的“以逸待劳”,也就是“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显然,这是一位有智勇的守将。

    一千多年后,一群有智勇的将领来守雁门关,成就了杨家将的美名,这个美名席卷华夏数千年。当我终于来到雁门关下的鹿蹄涧村,来到杨家祠堂高高的台基上,望着正殿中塑着的杨业与佘太君像,那种饱经风霜、老而弥坚的神态,让我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知晓,这是一种见到让人敬佩和放心之人才会有的体验。

     

    ▲ 代县杨忠武祠 王文君摄

    良久徘徊于廊柱之间,不必说镇祠之宝鹿蹄奇石和杨氏宗卷,不必说殿内20多尊杨氏功臣名将的彩塑像,也不必说那些浩帙繁卷的题词、赞记、匾额、楹联和碑刻,单是祠堂对面题名“颂德楼”的古戏台,“啥戏都演就是不演那出伤心的《金沙滩》”的坊间传说,就令人动容。

    而离此不远的东留属村杨七郎墓古迹和离此更远的杨五郎出家的五台山太平兴国寺,则更使人久久怀想。是啊!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又一个将近千年之后,抗日战争烽火燃起,关城,再次在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挺起了不屈的脊梁。雁门关伏击战、夜袭阳明堡等著名战役,特别是发生在雁门关东几十里外、雁门十八隘口之一的平型关大捷,成为八路军出师以来打的第一个大胜仗。那一次的胜利,打破了日寇不可战胜的神话,激起了全民族的抗日热血,被永久写进了中华民族的伟大抗战历史中。

     

    ▲ 雁门关伏击战遗址 杨峻峰摄

    可能雁门关太耀眼了,守护他的人也是那么引人瞩目,总是能激起历史无穷的想象。然而,很多人不知道,三关最悲壮的守关人,或许非宁武关守将周遇吉莫属。

    他是闯王李自成一路北上遇到的最硬的那根骨头,宁武关也成为大明王朝最硬的长城,周遇吉将军壮烈殉国,用生命诠释了忠义的最高境界。这次血战后,关城被付诸一炬,但周遇吉的忠义精神划破历史长空,光耀千秋。

    ▲ 宁武县周遇吉雕像 亢小伟摄 

    此后,《宁武关》不仅成为北路梆子、晋剧、山西蒲剧长唱不衰的大戏,而且也成为京剧、豫剧的传统保留剧目,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这支奏响大明王朝落幕的时代悲歌,仅看几个片断,我就有一种“慷慨悲歌写春秋”之感!

    前人铁血守卫的边关,成为后人景仰的文化标志。时逢盛世,人们已经很难体会到祖先生存的不易。置身忻州三关,踩上那古老的砖石,望着那山脊上的烽燧,历史的风云隐约可见,那些远去的嘶喊如雷,马蹄声碎,回荡在雄关之间,也回荡在我的心上。

    三关

    是界限 是屏障

    也是通道 是纽带

    雄关挡不住融合的脚步

    穿行在三关之间的

    不仅有战马嘶鸣 铁血捍卫

    也有驼铃声声 贸易繁荣 

    战火纷争只是一些突兀的音符,更多的是和平的乐章。时而娇婉时而雄壮,时而悲伤时而喜悦,时而悠闲时而急促,人间烟火与烽火狼烟,共同构成了忻州三关的过往。

    当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出现时,敌意变成了美意,打开关门,内外通关,互通有无,化干戈为玉帛便成为三关最鲜明的主题。尽管这种开关有时是主动的,有时是被迫的,有时是顺势而为的,有时也是基于一种战争的平衡考虑的。但无论如何,历史的必然无可回避。

     

    ▲ 雁门关古驼道石雕 杨峻峰摄 

    开关的确带来了新的风景:你会看到西汉后期匈奴单于及其使臣正走在朝汉之路上,出云中,越雁门,经河东,渡黄河,到长安;你会看到写下《胡笳十八拍》的才女蔡文姬被匈奴铁骑抢走12载后正从雁门关归汉;你会看到宋辽时众多的边境贸易点让雁门关下的客栈昼夜不息,明朝时偏头关下红门口互市人嘶马喧、人来车往、帐篷遍布、胡汉杂处的热闹景象,那些香料、茶、盐、瓷器、布匹、漆器,正和金、银、铜、锡、羊、马、驼、毛皮、马尾打得火热……

    在古老的三关,有两个身影曾映照在关道的石板路上,充当了通关的使者: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商人。女人是对男人金戈铁马的一种柔性变奏,商人贸易则是对征战杀伐的有力消解。他们在我的心底溅起无限遐思。

    我的目光定格在两个女子身上:一个是王昭君,一个是三娘子。一个被李白叹为“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美女多羞死”,一个被于慎行赞为“半醉屠苏双颊冷,桃花一片沄春寒”。一个从三关款款走向大漠,一个从大漠热切走进三关。一个缔结一段异域家国姻缘,留下美貌惊“落雁”的传说;一个赐封三代顺义王夫人,流传“金鞭娇踏桃花马”的美谈。一个提升了呼韩邪单于附汉的成色,出现了边城晏闭、牛羊布野的兴盛局面;一个促成了著名的“俺答封贡”,包括三关在内的多处边境被辟为蒙汉互市口岸,关城烽火熄灭,军士扛起了锄头。两个女子,殊途同归,有意无意为中国历史开辟了重要的和平走廊。

     

    ▲ 雁门关 付建民摄

    来到雁门关,从南门口看去,跟北门剑拔弩张的军事风格迥然不同,和亲亭、雁靖坊到昭君出塞浮雕,直至阜戈寨,甚至雁门关外的王昭君墓“青冢村”,处处透着和平的气息。导游指着检票口附近的石雕说,正是这些赶着骆驼、骡马的商人,赋予了雁门关另一种风采。

    雁门关驿站外关道上一尺多深的车辙印见证了往来商队留下的痕迹;地利门关帝庙前的雁门关分道碑见证了边贸繁荣:“凡南来车辆于东路行走,北来车辆于西路径由,不得故违”,这可能是中国最古老的交通规则,“通南江”“达北漠”两道牌坊见证了那时商队贸易的版图之大之广。这些珍贵的遗存,成就了雁门关“千古商道”的美誉。 

     

    ▲ 雁门关古道 杨继兴摄 

    此刻站在这里,我不禁放飞想象,那种辽远壮阔、那种求变图新、那种和谐包容,为这些军事重镇、层叠的险关,涂上了怎样一种柔和的色调?

    清代晋商崛起,雁门关是商贾赴蒙俄贸易的必经之路,忻州成为这条著名的“玉石之路”“茶叶之路”的锁钥和咽喉。

    这条路线大致是这样的:他们自晋中出发,经忻州、崞县至代州,过雁门关,经应州至大同,自此分为东西两路:向西经朔平府,出杀虎口,达归化城;向东过阳高、天镇,入直隶境至张家口,往多伦诺尔、库伦,达恰克图。晋商从内地运往蒙俄的商品以茶叶、烟草、布匹、杂货为大宗,从蒙俄输入内地的商品则以牲畜、皮毛、木材、土碱等为主。雁门关商道俨然成为商人拥抱外面世界的重要支撑。

    乔家大院的主人乔致庸等一批晋商才俊,从雁门关的青石板路上走出去,最终抵达中俄边贸口岸的恰克图城。在他们一次次的穿行中,成就了山西一代晋商典范。从这条路上,走出了大盐商杨继美、冯天棣、冯忠、冯植等代州大商人,走出了归化城的“代州社”、包头的“代州帮”、外蒙古库伦的“日升号”,也把三关人情系家国、勤勉自强、诚实守信、心怀仁义的品格广播天下。

    ▲ 如今高速公路穿过雁门关 宫爱文摄 

    商道成为商人们的财富之道,而反哺商道也成为商贾普遍的自觉行为,那一通通矗立着的捐资功德碑,就是他们重修雁门关商道的明证。有研究者统计,清末重修雁门商道除三关本地商人之外,外地商行商号也踊跃参与集资。捐资数量最多的是活跃在张家口的晋商,其次为丰镇。此外,太谷、多伦诺尔、归化城、西包头等地的晋商捐款也相当可观。共计3000余家商行商号捐钱集资,维护着商道的通达与繁荣。

     

    ▲ 偏头关红门互市遗址 王文君摄

    偏头关的商道,则在时间上更为久远一些,虽然如今遗址损毁,早已无迹可寻。红门口,是明代首批开放的互马市之一,相当于现在的深圳、上海等通商口岸。还有水路的关河口,二边长城上的滑石涧口、灭胡口,以及河曲县黄河边上的西口古渡,都曾经是关里关外商贾大户云集之地,熙熙攘攘,盛况空前,创造了一时的繁荣和辉煌。后来也成为走西口的重要通道。

     

    ▲ 长城脚下的庙会 杨峻峰摄

    关的本意,就是门闩。当关城、堡寨、边墙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失去当年初衷,成为历史的遗迹,通关就意味着把门闩拔掉,意味着顺应时代的潮流,意味着从封闭走向开放。

    忻州三关也是如此,作为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分界线,在打开山门、打开城门、打开心门的进程中,把握住了历史的机遇,一次次赢得了属于自身的荣光。

    我要感谢他们

    把乡愁送到我身边

    他们远离故乡精忠报国的英勇壮举

    深深感动着我

    让我对这片土地

    更加充满敬意

    第一次去偏关,交谈中,突然听到老家的口音,那么亲切,又令我惊喜。

     

    ▲ 酸粥是偏头关一带特有的传统美食 陈鑫龙摄

    老家江淮大地上的人们,说“洗”(xǐ)发音却为“死”(sǐ),打一盆水,常常互相谦让说,你先洗,你先洗,咱们一起洗。外人却听成了“你先死,你先死,咱们一起死”,令人忍不住想笑。出来工作多年了,很少再有这样的乡音语境。但在偏头关下,忽然乡音绕耳,我顿时感到亲切并兴奋起来。

    这也使我坚信,数百年前,我那时的乡亲们,就有人受朝廷征召,远赴三关戍边,而且人数还不少,这样几代人下来,积久为家,扎了根,把方言也留了下来。

    不仅是方言,关于黄酒的故事也令人暖心。

    ▲ 代州黄酒 张存良摄

    雁门关下,不乏有南方江浙来的守军,虽军令如山,坚守雄关,但他们心中小桥流水、荷开稻香,湿润的气候、惦记的亲人,哪一样能放得下呢。于是戍关之余,饮酒寄乡愁就成为一种潮流。南方人爱喝黄酒,来到三关,一向不善饮酒的我,在代县时曾连干两杯黄酒,也许那一刻,作为南方人的我,接通了历史上戍边征战的同乡,想起了杨家将每逢出征当地百姓以自产黄酒犒劳将士的传说。

    雁门关下的黄酒年代久远。“代州金波又琼酥”出自宋代张能臣的酒业专著《酒名记》,金代诗人、代州知州赵秉文则用“金波曾醉雁门州,端有人间六月秋”的诗句来盛赞雁门黄酒。这里的“金波”指由金波井水酿制的金波酒。“琼酥”即琼酥酒,是由玉液井水酿制而成。据史料记载,金波、玉液均为雁门关两大名井,俗称琉璃井和甜水井,所酿黄酒品味醇厚。 

    民间有句谚语:“南绍北代,黄酒不赖”。自己有幸品尝过这两种南北黄酒的佳品,也算是一件人间美事。由酒而想到,中华大地,无论南北,我们都是长城脚下人,长城已经成为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情怀。这或许也是我来到忻州后,对三关情有独钟的原因吧。

    事实上,人类的生存和文化的发展都是在一定空间进行的,地域文化对于民族精神的形成,必然产生重要影响。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地关城一阙歌。一首《送元二使安西》,让甘肃敦煌的阳关如同这首诗一样,千古传诵,荡气回肠。一首《凉州词》,让离阳关不远的玉门关同样名声大噪,也把那种荒凉和悲壮无限放大,萦绕心头,几度神游。

    ▲ 玉门关遗址 杨峻峰摄 

    忻州三关,同样是滔滔不绝的历史长河中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地标,在不断的抒写中,成为骚人墨客心中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印记。 

    李贺一首《雁门太守行》,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黯然凝重氛围,让厮杀的雁门关成为古代战争的代表意境。明代李濂的《宁武关》,以“边庭无日不风沙,白草黄云万里赊。夜夜城头听觱篥,吹残陇水又梅花”的诗句,传递出边关荒瘠之地浓重的苍凉感。清代诗人陆刚笔下的偏头关则化为这样的诗句:“百折清溪万仞山,金荡半壁壮雄关。”“犬牙矶错形似锁,沙回龙背势如环。”显然清人眼里的关,已然失去了往日的肃杀之气,类似于我们今天游览观景的心情。 

    ▲ 雁门关 陈宝摄 

    这种由三关折射出的临界之思、共生之美、流动之盛,让我沉迷于探索三关背后更深刻的文化影响力。

    一个事实是,三关越是冲突尖锐,越是遭逢乱世,其临界值就越高,我们可以从众多书写三关的诗文中感受到那种反差和张力、紧张与激烈。而在和平时期,人们可以相对自由地出关入关,这种临界值看似消失,实则转化为另一种样态,对自我的超越,即关的临界嬗变为人的临界,关其实成为一种由实转虚的文化意象。明代王阳明曾告诫:“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化用这位心学大师的话,对于三关来说也是适用的:“破关外敌易,破心中敌难。” 

    站在今天看,三关已经与忻州的山川大地浑然融为一体。无山不成关,无水难养关,无城非久关。忻州山水关城样样都有,而且精彩纷呈,本身就是一个共生的生态体,山水相依、关城相守、关人相伴,是多么神奇的一方水土啊! 

     

    ▲ 1936年记者方大同拍摄的阳方口长城与北同蒲铁路 

    一提到关,人们想到的似乎就是封闭、保守,这绝对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建关、守关、闯关、开关本身就是一个动态的循环。没有只建不守的关,也没有只守不开的关,每一个环节都是应运而生,顺势而为,因势而变,这种特质形成了文化的流动性,也让三关成为一个见过世面的地方。

    在三关之间流连

    我久久追寻叩问

    回味岁月留下的传奇

    从历史的烟云中走出来

    今天的忻州人仍然在闯关而行

    那一段残存的土墙、一块刻上工匠名字的城砖、一抔黄土、一棵偎依的古树、一条深深的车辙印、一段古老的故事、一片残存、一曲壮歌,都深深吸引着我,总想探询到更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在这块土地上,关、城、人之间,曾有多少家国情怀、爱恨情仇、生死离别、阴谋阳计、刀光剑影、守关闯关……这一切梦里梦外、亦真亦幻,都埋藏在了时间里。但这一切又都需要时间去重新发现,这就是三关的魅力。

    ▲ 偏头关下老牛湾村民正在看戏 杨峻峰摄

    三关的昨天已成历史,三关的今天和明天还在继续。

    闯关,成为21世纪新时代忻州人必须迈过的坎。历史上发生在这一区域的走西口,便是闯关的重大事件。如今,战胜贫困、发展杂粮产业、推动高质量发展、探索文旅融合……都在见证并将继续见证着美丽“关”不住的新忻州闯关之路。

    今天的三关,正在规划着一个美丽的梦想,这个梦想就是以长城和关城为依托打造文旅康养景观带。当战争离我们远去,三关的历史遗迹、文化遗产就承载着讲述三关的使命,围绕三关这一核心资源,在驻足凭吊与修身养性之间,在静与动之间,找到保护与开发的最佳契合点,给三关以新生,让三关重新发光,从而激活这一池文旅的春水,从三关的历史中找寻现实的力量。

    雁门关作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四梁八柱已然成形。目前正在以雁门关长城历史遗址遗迹保护利用为基础,对接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工程,将景区建设成为承载“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一座雁门关,半部华夏史”的文化符号。相信到那时,“中华第一关”的雄风再现必将为期不远。

    ▲ 雁门关古道游客爆满 宫爱文摄 

    偏头关下的老牛湾,是黄河与长城握手的神奇地方,而在外来人心中构建起“偏关不偏”的概念,是今天偏关人的执着追求。长城、黄河一号旅游公路的开通,串起了沿线130多个景点,如果能够持续葆有对边塞风光与田园牧歌的倾心,持续营造更多看得到、讲得出、业态多、感悟深的具象,我相信并且期待偏关一定能够站到文旅融合发展的舞台前沿。甚至在我的心里,曾给偏关想过一句广告语:美丽关不住,偏偏爱上你。多希望能够成为广大游客走进偏关的理由。

    ▲ 始于明万历年间的龙华盛会至今仍是偏关县重要的传统节日 宫爱文摄

    近代以来,北同蒲铁路穿越宁武关口的长城而过,宁武关的初始意义早已荡然无存,它的重要关口阳方口成为晋西北、大同、太原的交通枢纽。但这座雄关所依凭的山水却焕发了更加引人注目的时代魅力。芦芽山和宁武关,宁化古城和宁武关,关山相映,关城相依,诚愿芦芽山成为每个走进他的人的生命之恋、唯美之恋,诚愿芦芽山下的“诗意山水、神奇宁武”,能够珍视宁武关作为万里长城唯一的水旱关,复原历史遗迹,再现历史价值。到那时,且看宁武这只传说中的凤凰,不改凌云壮志,涅槃飞得更高!

    ▲ 芦芽山 曹建国摄 

    今天三关脚下的人们,正积极投身太忻一体化经济区建设的热潮。那看得见残缺的石岭关和不带向导几乎无法找见的赤塘关,都曾是太忻两地共同的记忆,有幸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 “太忻号”城际列车开通 冯晓磊摄

    如今作为太忻交汇之点,它目睹飞驰而过的“太忻号”城际列车,目睹宽阔平展的太忻大道上车流如梭,目睹“代州黄酒”作为三关饮食文化的代表打造百亿级酿品产业集群,目睹“一群两区三圈”“两山两脉”“一轴两带”等新词带来的种种新气象……一切美好正在如约而至,也昭示着太忻两地向着更加令人期待的明天进发。

    ▲ 最近竣工通车的太忻大道 张存良摄 

    在我负责统筹的太忻区域历史文化溯源专题调研中,我有幸看到,汾河之神台骀传说信仰的共同尊奉,赵氏孤儿传说的区域共振,娄徐壁画与九原岗壁画的一脉相承,边塞诗篇共有的意境和文化内涵。我还从雁丘词的创作到河汾诗派的形成,看到两地相互影响、彼此成就的文化氛围是多么深厚;更从中路梆子到北路梆子的渊源演变,感受到两地民众对传统文化的挚爱与传承。我想,有了历史文化的多重加持,山河远阔,气象万千,早已突破石岭关关隘的太忻两地,双向的奔赴一定会更加出彩。

    ▲ 九原岗壁画 王欣摄 

    今天的三关正走向更加辽阔的京津冀。对忻州来说,走出三关,走向开放,这是历史的必然,开放已然摆在了忻州面前。忻州人几乎每天必谈的雄忻高铁已经进入建设阶段,给这片土地带来了融入京津冀、融入开放的无限畅想和希望。毫无疑问,忻州早已突破了地理上的三关边塞封锁,突破了黄土高坡上千沟万壑的困顿,正在突破理念上、思想上的无形束缚,驶上建设开放前沿城市的快车道。古老的三关,再一次见证着这里历史性的大开放、大闯关。

    ▲ 雄忻高铁设计图

    有人说,好地方如同一本好书,百读不厌。以我观之,“关山”不远的忻州就是这样的好地方。尽管我已尝试着读懂忻州、再读忻州,用心品读忻州、悦读忻州,也曾仰读忻州、敬读忻州、游读忻州,但仍觉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 夜幕下的忻州市区一角 张存良摄 

    在忻州这片土地上

    山水一程 三生有幸

    不负相遇 未来可期

    就让我们从三关出发

    畅读忻州

    把内心真挚的祝福

    藉着文字送给这里的

    每一条河 每一座山

    每一重关 每一座城

    每一处街巷 每一个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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